“风吹一片叶,万物已惊秋”,立秋作为一个重要的节气受到北京人的重视。按照北京人的老例儿,每逢立秋之日,民间有立秋吃肉的习俗,俗称“贴秋膘”。
夏天的北京,酷热难耐,被人们形容为“苦夏”。酷暑时节,人们没有什么胃口,平日饭食清淡简单,两三个月下来,体重多少会有减少。旧日北京,民间往往将胖瘦作为检验健康的评判标准,流行在立秋这天“以悬秤称人”。当然,被称重量的大多是些小孩儿,将他们的体重与立夏时对比,并将体重的减轻归罪于苦夏。随着秋风起,人们的食欲也逐渐大开,瘦人们则需要以“补”来增加营养。“补”的办法就是到了立秋这天通常会吃一些猪肉或牛、羊肉等肉类来补偿夏天的损失,即“以肉贴膘”,把夏天身上掉的膘重新“补回来”。
“贴秋膘”这一习俗源于满族人的饮食习惯,生长在白山黑水的满族人喜食肉食,并以烧、烤见长。在满族人居住较多的北京、河北以及辽宁等地,人们依旧把“贴秋膘”作为立秋的重要习俗延续至今。这一天,普通百姓家要吃白煮肉、炖肉、烤肉,以及炖鸡、炖鸭、红烧鱼等。其中,白煮肉既是把猪肉用白水煮熟,根据喜好肥瘦的口味,选四五斤带皮五花肉或后臀肩肉,先将整块肉洗净,横切一刀如砖头大小,在砂锅里加水后用大武火使水滚开后将肉煮至变色捞出。然后在锅内换冷水后再用中武火煮制,待开锅后先下肉皮的肥肉部分,用文火慢煮,放入大葱段、姜块、料酒等,不放盐或酱油。白肉出锅,待肉晾凉,再切成两分厚、两寸多长的薄片。切白肉片是制作中最为关键的一项,既要切得薄而不碎还要肥瘦均匀,码放在碟子中既要美观大方又不能使人用筷子夹起粘连。把蒜泥、酱油、韭菜花、酱豆腐汁、辣椒油一起调在小碗儿里,和切好的肉片一起上桌,吃的时候,夹着白肉片蘸着碗中的佐料,其味格外醇香异常。白煮肉因制作简单,肥而不腻备受欢迎。特别是在生活水平较低的票证年代,立秋吃白煮肉成为很多人难忘的味道。
现在人们讲究科学饮食,认为多吃猪肉对身体不好,能够导致患心脑血管疾病。白煮肉,这道北京人当年最常吃的家常菜在我们的家庭餐桌上也少见了。但是,别小看这寻常的白煮肉,其吃法来头可就大了。早在明代就有四月吃“白煮猪”,也称“白肉片”的习俗。到了清代,从宫廷到寻常百姓人家最好这口白煮肉,成为帝都久盛不衰的名吃。提起吃白煮肉,就要说说紫禁城坤宁宫的吃祭神肉……
位于北京城中心的紫禁城,前朝中轴有太和殿、中和殿、保和殿,为皇帝“办公”场所;后廷有乾清宫、交泰殿、坤宁宫,是皇帝和皇后嫔妃的生活区域。
坤宁宫,坐北面南,位于交泰殿后面,始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(1420年),坤宁宫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,面阔九间,进深三间,正面中间开门,有东西暖阁,曾是皇后的寝宫。坤宁宫名字出自《道德经》原文:昔之得一者,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宁,神得一以灵,谷得一以盈,万物得一以生,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贞。在古代皇帝是天,皇后就是地,皇帝是乾,皇后是坤。天得一以清,皇帝寝宫名乾清宫;坤得一以宁,皇后寝宫故名坤宁宫。
清顺治十二年(1622年)紫禁城改建后,坤宁宫虽仍称正宫,但主要做为宫内萨满教祭神的场所和皇帝大婚的洞房。满族入关前,皇后的寝宫是皇室进行萨满教祭神的场所。如今,沈阳故宫中皇后的寝宫清宁宫作为清代第一座皇家祭祀之所,留下了皇太极时期在此进行萨满祭祀的史迹。入关以后,满族人把这一民族记忆搬进了紫禁城的坤宁宫,按满族的习俗将坤宁宫西端四间改造为清宫萨满教祭祀的主要场所,坤宁宫被赋予了新的功用。
从建筑风格上,坤宁宫改建后也与其他宫殿结构迥然不同。除东西两头的两间通道外,东端二间即东暖阁,是皇帝大婚时的洞房。房内墙壁饰以红漆,顶棚高悬双喜宫灯。洞房有东、西二门,西门里和东门外的木影壁内外,都饰以金漆双喜大字,有出门见喜之寓意。皇帝大婚时要先在这里住两天,之后再另住其他宫殿。但若是婚后做皇帝,就不能享受这种待遇了。所以清代只有年幼登基的康熙、同治、光绪三个皇帝用过这个洞房。康熙四年(1665年)玄烨大婚时,太皇太后指定大婚在坤宁宫行合卺礼。同治皇帝、光绪皇帝大婚,末代皇帝溥仪结婚也都是在坤宁宫举行。雍正皇帝以后,皇帝移住养心殿,皇后大多住在东西六宫,虽然坤宁宫作为皇后正宫的地位始终未变,但实际上已作为专供萨满教祭神的场所。
坤宁宫西暖阁是皇家祭神主要场所,所祭之神除满人信奉的萨满神外,还有释迦摩尼、老子、关羽、灶神等十五六个神。为了适于萨满祭祀,改建后的坤宁宫形制富于满洲文化特色:正门不居中而偏东侧,隔扇门改为木板门,窗户改为吊搭窗,且按照关外习俗将窗户纸糊在殿外。宫室内西、北、南三面,修起了万字大炕,俗称“口袋居”,以及陈设萨满教祭祀神位。萨满教是满族自氏族社会以来就沿袭的宗教信仰,满族人家的西墙上都放置有萨满神位,皇宫中自然也不例外。宫内东北角,是祭祀时煮肉用的灶台,有三口大锅,为祭神煮肉和蒸切糕之用。
清宫的祭祀,将满洲萨满教原始、俚俗、粗犷的祭祀礼仪,搬进坤宁宫,戴上宫廷祭祀的桂冠。坤宁宫的萨满祭祀,有过年大祭、春秋祭、四季祭、月祭和日祭(朝祭、夕祭),一年365天,天天都有祭祀。凡是大祭的日子和每月初一、十五,皇帝、皇后都亲自祭神。大祭时,在交泰殿后、坤宁宫前,东面为牛,西面为马,这重现了满洲亦耕亦战的遗风。满族为狩猎民族,爱护耕牛和战马,祭祀后的马、牛,并不宰杀,而是交会计司卖出,所得银钱买来祭祀用猪,备以后再用。
每次祭祀,由女萨满主持,主祭女萨满,食三品俸,每日清晨入神武门,到坤宁宫礼神。祭祀时,女萨满头戴神帽、扎神裙、系腰铃,手拿神刀、神鼓,载歌载舞,俗称“跳神”。祭祀过程先是在西炕的供桌上摆好祭器和各种供品,皇帝和其他参加祭祀的成员上香行礼,随后就是在神位前杀猪祭神。坤宁宫成为祭神时是宰猪、打糕、酿酒的场所。祭祀用的活猪,都要在这里用清水煮熟,再向神灵贡献。两头活猪,就是祭神时要宰杀和敬献的牲口,必须是自家饲养的、黑色无杂毛无疾病的雏公猪。杀猪的过程要在神位前进行,将猪抬到坤宁宫内炕沿旁,用热酒灌猪的两耳,如果猪耳晃动,被烫得嗷嗷叫,便认为是被受祭之神接受,众人欢喜叩头,这就叫作“领牲”,就是神灵领受、知道了。同时,祝祷,奏乐。然后将活猪放在包锡的大案子上,宰杀,接血,去皮,节解,与燎去毛后的头、蹄、尾,同煮在大锅里。猪内脏也是有用处的,将猪内脏取出,置于院中的神杆索伦干上,供奉满族的神鸟乌鸦。索伦杆上有锡斗,杆下放三块石,称为“神石”。煮熟的猪肉,切成方块,叫作“胙肉”,供奉在神像前,举行祭祀礼仪。煮熟祭肉后,先放入木槽内供奉给神灵享用,然后再分给参加祭祀的人们,围坐在炕上一起进食,这些肉在观念上是神赐给众人的,所以这个仪式又被称为“吃福肉”。满族人相信吃了福肉,福气就会降临。
据《内务府奏销档》记载,坤宁宫祭祀平常每天朝祭用猪2头,年祭一次用39头猪,一年大约共用猪1000余头,每头猪银11两,合15000多两银子。《钦定总管内务府观行则例》记有:打糕,做酒用的黏米、黄米,每年约700余石。做祭酒、祭糕时,取用玉泉山的泉水,整个祭祀仪式十分隆重。
另据《梵天庐丛录》记载:“清代新年朝贺,每赐群臣吃肉,其间不杂他味,煮极烂,切为大脔,臣下拜受,礼至重也,乃满洲皆尚此俗。”每年正月初一是坤宁宫大祭之日,皇帝和皇后以及宗室王公、文武一品官员,还有蒙古贵族以及王、贝勒、大学士、六部尚书等,到坤宁宫参加祭祀活动。仪式之后,皇帝升座于坤宁宫内南炕上,皇子和王公大臣们分坐在炕前小矮桌旁。诸大臣穿蟒袍补服,西向神幄,行一叩首礼,再向皇帝,行一叩首礼。而后,皇帝在南炕升座,大家坐在炕上,膳房大臣等捧着前肘、后肘等肉,分盛各盘,呈送上来。皇上自用御刀割肉,诸臣也自割肉。食毕,赐茶,各行一叩首礼。皇帝还宫,诸臣以次退出。当晚,各赐胙肉、打糕,携带回家。(《啸亭杂录》)皇后则于东暖阁率贵妃以下,同受胙肉,分别食用。
《宫中乾隆元年至三年节次照常膳底档》曾记载乾隆帝继位那年的腊月初八,乾隆帝同王公大臣等在坤宁宫祭祀,并进胙肉:
“用金锭膳桌,摆祭神肉一品,杂碎一品(大银盘),祭神肉片一品(银碗),肉丝汤一品(二号黄碗),银葵花盒小菜一品,小菜三品(银碟),粥菜四品(黄钟),金匙、箸、刀子、大银盘一件,摆毕,呈进。随送粳米膳一品,腊八粥一品(俱三号黄碗),干湿点心二盒(俱赏食肉大人们)。王子大人食肉,俱用银盘乌木箸。皇后、妃、贵人等位,在东暖阁进肉,用照常膳桌,俱用粥菜位分碗。”
另据《曾文正公大事记》记述,曾国藩于同治九年(1870年)十月初一日,奉派入坤宁宫吃肉。寅正(4时)一刻入朝,卯正(6时)二刻传入乾清宫,与众王大臣站着等候。三刻入,到坤宁宫。皇帝已坐西南隅炕上,背靠南窗,北向而坐。各王大臣依次面向西墙神幔而坐。以南为上,第一排南首为惇王奕誴、恭王奕䜣,以次而北。第二排又自南而北,曾国藩坐第五排的南面第一位。初进小菜、酱瓜之类一碟,次进白肉一大银碟,次进肉丝泡饭一碗,次进酒一杯,次进奶茶一杯。约二刻许,退出。
坤宁宫清廷萨满祭祀,一直延续到民初。清末光绪时,坤宁宫祭神完毕,慈禧太后坐北炕,光绪帝坐南炕。如慈禧太后不参加,则光绪帝坐北炕。被宣派的诸大臣鱼贯而入,光绪帝跪向慈禧太后前一叩首,诸位大臣再向光绪帝前一叩首,然后在炕上各就各位。内务府大臣捧盘肉,分到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御案前进上,诸臣同时,行一叩礼。分给诸臣胙肉、咸菜和神糕,也都一叩首谢恩。然后,进奶茶。食完退出。
一些住在京师备受恩宠的年老功高退休者,也可不必入宫,在家中就可以赏吃到祭神肉。坤宁宫食肉,惟王、贝勒等及一品大臣,才有资格列名被请。有资格参加坤宁宫萨满祭祀吃胙肉,对诸王大臣来说是一种恩宠。一旦到坤宁宫去吃过一次肉,便有了一生显赫的资本,身价不菲。
其实,“坤宁宫吃肉”虽然荣幸,却有难咽之苦,因为按清朝的规矩,祭祀用的肉是用清水煮的,而且不能任何咸味作料,吃的时候也不蘸任何调料。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王公大臣们,面对没有一点儿咸味的肥肉,实在是不会有什么食欲,但这是皇上的恩赐,不但要吃得一点不剩,还要装得津津有味的活受罪,参加的次数多了,就被看成是一件苦差使。于是有人使起了小聪明,用裁成小方块的高丽纸,放在酱油中浸泡,充分吸足酱油汁,再取出晾干,做成酱油纸。待坤宁宫吃肉时,将酱油纸偷偷带入,吃肉前取出擦拭刀子,将酱油的咸味沾在刀上,或是将酱油纸放在碗中,浇上热肉汤,将切好的肉片蘸着酱油汤食用。后来又有人贿赂太监,在分肉的时候做些手脚,可那些不懂此道者便受了大罪,吃着难以下咽的肥膘,还要一个劲地谢主隆恩。尽管坤宁宫的肉味道不好,甚至会让人反胃。但有机会吃的人不肯放弃,因为这是政治待遇。据说有人死后,出殡时打着个“坤宁宫吃肉”的幡,为让世人知道死者生前的地位和荣耀,不伦不类,甚为滑稽。
清代后期,坤宁宫吃肉已不必自己动手切肉,而是将肉片事先切好装盘,随之上一碟细盐,供人们蘸食。
满洲萨满祭祀习俗,在满人之家也普遍举行。客到之后,在炕上设筵,摆着盐、酱、蒜、韭等作料,白肉切片,放在盘里,一道一道地进,客人以多食为吉,还可带走。通宵达旦,天明方散。延请宾客吃福肉,这一习俗深深的影响了老北京人的饮食生活。以至北京的汉人受满人、旗人影响喜欢吃白煮肉,至今仍见遗风留存,民间时兴的烧燎白煮席等都与吃白煮肉相关。除了在家吃,饭馆也有供应。北京砂锅居是唯一经营满族菜的馆子,两个半世纪的经营史,诠释了老北京吃白煮肉的食俗文化。
在北京餐饮业的老字号,基本是一家一块匾。然而砂锅居曾经是一家馆子三块匾。据《御府菜寻踪》一书记载:乾隆六年(1741年),定王府更房处扩建为三间门脸的和顺居,三间门脸三块匾。其中“和顺居”居中,左为“白肉馆”,右为“砂锅居”。这一店三匾一直沿用至解放前,在京城算是独特。
砂锅居的来历和形成,与北京民间的祭祀活动有关。清朝满族人入主北京后,依然保持“祭祖安神”的“关外遗风”。京城各王府中都有祭祖制度,隔五日就有一祭,五花八门的祭祀有朝祭、夕祭、背灯换索、柳树求福、乌林祭、四时献鲜祭等,祭神祭天祭日。当时 “朝祭”、“夕祭”频频举行,“杀牲”上祭,祭肉多选用京东上等的肉厚而嫩整只活猪,又称“鞭猪”,把整猪宰杀后,煮熟“上供”。祭祀结束后,“供品”不能自己享用,要请人分食,才能为主人祈福。故而,主家会请亲朋好友“吃供尖”,共同享用。
以经营白煮肉著名的砂锅居始建于清朝乾隆六年(公元1741)年,原址在西四缸瓦市义达里,这里曾是清代定王府外的一个更房。在定王府,祭祖剩下的猪肉都赏给更房食用。有时,更夫们吃不了,就转分给相熟的朋友和街坊们吃,还有的更夫便拿猪肉到府外换钱。后来有人见有利可图,串通在王府的厨师,在王府更房墙外盖起三间房,把祭祀给的“祭神肉”加工后自食,也邀穷朋友、穷街坊来共食。久而久之,这些穷朋友、穷街坊,不好意思吃白食,就常带些油盐调料、柴米灯烛来帮衬。后来,演变为逢来吃“白肉”者,就收一些钱,形成卖"白肉"的小馆。虽是馆子,但没有字号,被称为“下水棚子”。据说开业之初从王府里弄来一口直径四尺,深三尺,重218公斤的大砂锅在门口煮肉,这口锅一次只能煮一头整猪,成为砂锅居见证历史的镇店之宝。当年凡有雅兴的食客,莫不去灶房一观,似乎不看此锅即难慰平生之愿,人们习惯以形象冠名,久之约定俗成,遂得名“砂锅居”。道光年间与西四牌楼一家白肉馆合并,又租下周围几间旧房,重新翻盖了店堂,起了个字号叫“和顺居”,并请著名书法家正红旗佐领柏三爷(字松年,满族沙济富察氏)题写了“和顺居”的匾额,营业环境大大改善,生意非常红火,由此进入京城饭馆之列。虽然字号叫和顺居,但人们还是习惯称它为砂锅居。
砂锅居的声誉经久不衰,还因它采用了宫廷王府烧、燎、白煮等技法而独树一帜,这一制法得益于礼亲王府的祭肉厨师,制作祭肉佳肴的内行恩禧的传授。据传说,一天恩禧路过和顺居,进去品尝了菜肴后,与掌柜的闲聊起来,恩禧以自己的多年的经验指出了砂锅居白煮肉口味的不足。这一聊,让掌柜的明白了这煮肉并非只是简单的用水煮制。事后,掌柜经多方托人说情,请来恩禧向砂锅居的伙计传授技艺。前面所讲,白肉吃法源于祭祀,故有不少禁忌和讲究。烹制只用白汤煮,用火燎和油炸,而不能炒、烹,不能配加蔬菜,只能蘸细盐末等。原来砂锅居只知用水煮肉,是恩禧向其传授了满族传统煮肉法——烧、燎、白煮,从此成为砂锅居立足京城的独家绝活儿。
烧、燎、白煮正是满族传统煮祭肉的方法,为满族先世所传,也是女真人自古的主要烹调法。
“烧”指烧碟,分冷热两种,为“燎”和“白煮”两道主菜的配餐。虽为配餐,但烧碟制作十分繁杂,是将肉用油炸锅,再行烹调,如用猪肠衣、猪肉和猪肝仿制成鹿尾的样子,先炸后烹制成的“炸鹿尾”,其中凝聚着北京传统风味的精华。“燎”是将带皮肘、蹄、头用铁叉子上火燎糊,用温水浸泡后去掉糊皮,再用砂锅清煮,切片上桌,拌有调料食用的“燎肉片”。“白煮”,即如前所述的白煮肉,把肉放在盛清水的砂锅里用文火煮熟后,切成一定宽度、约三四寸长的薄片,摆在盘内,吃时,蘸以酱油蒜泥,此菜可凉吃也可热汆做成白肉锅子、氽白肉,美味令食客拍案叫绝。清代诗人袁枚称烧燎白煮:“此是北人擅长之菜,南人效之终不能”。
萨兆沩在《京城烧烤》一书中曾试举了64个烧碟的“烧燎白煮便席”菜单如下:
“正菜:
白肉片、燎肉片各2盘,用猪血、淀粉灌制“鸳鸯血肠”1海碗,羊血灌制“汆羊双肠”1海碗
4碟小菜:
什香菜、黑菜、酸茄、酱姜芽
6碟2碗调料:
蒜泥、甜面酱、芫荽末、韭菜末、椒盐、酸菜末各1碟,米醋、陈铺流酱油各1小碗
烧碟64个:
冷碟32个:熏肝、卤肝、卷肝、凤眼肝、卤腰花、排骨冻、虎皮冻、翡翠冻、晾肉脯、拌皮胙、拌双拼、熏口条、熏杂拌、熏肘花、炝干丝、寸肠、脐肠、红糟肉、白糟肉、水晶肉、鱼腮腰子,盐水爪尖、山里红肉、酱口条根、杏干肉、蜜枣肉、熏脑、卤眼、拌肚丝、鸳鸯肠、水晶肚、酥腿膀
烧碟32个:
炸鹿尾、炸腰花、炸肝尖、炸肉扦、炸排骨、炸佛手、炸如意、烧子盖、烧肥肠、烧蹄筋、烧爪尖、烧肚仁、烧虎脸、烧全猪、酥排骨、蓑衣肠、千章肉、脂油卷、头刀菜、炒五丝、盐爆心头、盐爆里肌、油爆肚仁、炸烹肝尖、荷包丸子、糖醋丸子、拔丝丸子、拔丝肉枣、炸翡翠肠、炸金钱饼、什锦肉末、芝麻丸子”
以上菜单称之为“便席”,是因为既无海鲜鱼翅,又无“四四到底”的排场。但如此品种繁多,制造精致的“烧燎白煮便席”,却是一般人家很难吃得起的。
砂锅居在恩禧的传授下,还有一些精致的“烧碟”,以猪身各部位为原料制成。关于砂锅居的“小烧碟”的来历还有一段趣闻:满族人在制作白肉血肠祭肉时,将猪下水一同用水煮。砂锅居前身的这家下棚子从王府得到剩余的祭肉和下水后,就将肉煮熟了卖,将心、肺,肚、肠及各种下水切碎,放在油锅里炸,制成外酥里嫩,香脆可口的配菜。王府祭肉师傅恩禧看见下水棚子这种不入食谱的做法,得到启发,凭借自己的高超的烹调技术和丰富的经验,把下水棚子的油炸下水加以改进而提高,从而创出了砂锅居日后名传海内外的名肴——烧碟。烧、燎、白煮的卖法有整桌,半桌、一角(即1/4),每桌的“小烧”用小碟盛放,随撤随上,可多至72件、48件;一般则多为32件、24件。全盛时期,烧碟品种多达130件之多。清代,主食必为老米饭(仓米饭),民国后改为白米饭,泡上煮肉的白汤,汤中放些白肉末、韭菜末、酸菜丝、酱油之类,这种席面为典型的满式肴馔,最终形成白肉席。
“砂锅居的幌子——过午不候”,这是老北京一句著名的歇后语。当初砂锅居卖的白肉,都是在前一天晚上宰杀一头百十斤重的“京东鞭猪”,拾掇干净后,连夜放在这口砂锅中煮,次日晨正好熟透。砂锅居的菜品也只取猪身上各种部位,制成菜肴十种之多。由于一天只能卖一头猪,售完即止,故每日只能“过午不候”。砂锅居自开业始,直到民国年间,一直是半日营业,每天一过中午,就摘“幌子”、卷门帘、上门板了。“缸瓦市中吃白肉,日头才出已云迟”,是砂锅居红火生意的真实写照。有一首竹枝词曾这样描写砂锅居:“花居肥美谢珍馐,风尚原来自满洲。但使微臣知卜画,米须肉食咒无谋。”并自注“西城缸瓦市有白肉馆,日以一豕飨客,不涉他味,逾午则闭门矣。”当时,一些诗人墨客,常在此同契诗谊。吃喝之余,挥毫泼墨,吟唱酬和。这一罕见的经营方式,也起到了广告的作用。至1937年前后,改为全天营业,经营品种也有所增加。为此,娄锐作《砂锅居》竹枝词:“异品佳肴说旧京,漫将滋味任公评。调成猪肉千般样,且把肝肠万种烹。打败旧规添晚卖,为合时代也牺牲。何妨一识庐山面,借问砂锅寿几龄。”
解放后,砂锅居得到很快发展,1952年,砂锅居为适应大众口味改进了砂锅菜。将过去的大锅煮,改换成用小砂锅炖煮。菜品也不再是清一色的白煮肉,增加了“砂锅鸡块”、“砂锅丸子”、“砂锅豆腐”和“什锦砂锅”等砂锅菜,受到顾客欢迎。
1964年6月12日,周恩来总理、陈毅副总理在砂锅居品尝砂锅菜肴后,勉励厨师们:一定要保持和发扬你们的北京风味,做好服务工作。社会名流吴祖光和新凤霞也是砂锅居的常客,经常在此庆寿庆生,甚至砂锅居还到家中送去白肉。在北京知名的饭庄中,“砂锅居”是唯一以满族风味为特色的菜馆,其菜肴风格既有宫廷、王府的华贵、细腻,同时也融入了北京民间菜肴的质朴。